杨畅：消费的短空与长多

中新经纬客户端8月30日电 题：《杨畅：消费的短空与长多》

作者 杨畅(中泰证券研究所政策组负责人、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首席专家)

2021年以来，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逐步回落。我们认为，短期内经济继续修复，对于消费或难形成较强支撑。但中长期值得乐观，在“共同富裕”目标指引下，收入分配调整和消费意愿提升，都有利于拉动消费。

由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只包括实物消费，而广义的消费不仅包括实物消费，还包括服务消费，用居民个人消费支出数据对广义消费进行刻画。因此，影响居民个人消费支出的变量可以拆解为三点：经济增长；收入分配结构，经济增长后居民部门能够切到的份额；居民消费倾向，居民获得收入后，愿意拿多少进行消费。

短期内，经济增长或难以继续向上修复，对消费的拉动作用有限。从2020年5月开始复工复产以来，拉动经济修复的主要力量可以选择从生产法和支出法两个角度来观察，包括供给侧的生产，需求侧的房地产投资和出口。

从生产法来看，第二产业是拉动经济修复的主要力量，而第三产业容易受疫情的影响，修复速度偏慢且受扰动较为明显。各季度的工业产能利用率、工业生产环比增速、PMI产出品库存指数等数据表明，工业生产继续拉动经济增长的空间，已经收窄(见图1、图2)。

图1 工业产业利用率当季值和分行业比较

图2 工业增加值环比增速年内表现和历年表现

从支出法来观察，房地产开发投资与出口是需求侧拉动经济修复的主要力量。房地产开发投资方面，从累计数据来看，房地产开发投资是在去年高基数上录得的高增长，拉动效应明显。而从单月数据来看，房地产开发投资存在一定的压力。出口方面，我们拆解为三个变量来看：第一，从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综合领先指标来看，全球经济已经度过了快速修复的阶段，进入逐步磨顶区间，继续快速修复的态势相对有限；第二，从全球经济拉动出口的角度来观察，未来存在一定的修复空间；第三，从中国出口在全球出口中的份额来看，伴随着2001年入世之后，中国出口占比持续提升，中国出口增速应该较全球出口增速进一步收敛。但受益于中国疫情防控得当和复工复产迅速修复，2020年中国出口较全球的超额增速大幅增加。但未来保持持续超额增速的可能性偏低，超额增速进一步回归，也导致中国出口在全球出口中的份额进一步提升的可能性偏低。

从短期宏观政策来看，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的“要做好宏观政策跨周期调节，保持宏观政策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统筹做好今明两年宏观政策衔接，保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8月16日国务院常务会提出的“加强跨周期调节，保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上述政策基调都表明了宏观政策的重点，第一是“跨周期”，或是侧重为明年做好准备；第二是“合理区间”。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经济增速目标为6%以上，这就确定了“合理区间”的下限。只要经济状况不剧烈变动，那宏观政策的主要基调就是发挥好“安全垫”的作用。那也意味着大规模刺激经济的可能性相对是偏低的，因此消费并不具备大规模释放的基础。

但从中长周期来看，消费仍然值得乐观。

乐观变量之一：居民在经济增长中获得的份额，这与当前提到的“共同富裕”密切相关。主要包含两个层次，一是收入总量在部门与要素间的重新调整；二是居民内部收入结构的重新调整。就第一个方面，收入总量在部门与要素间的重新调整而言：从参与收入分配的部门来看，居民、企业、政府三个部门，加大对于居民部门的分配倾斜力度，对于推动消费具有关键的作用；从参与收入分配的要素来看，劳动、土地、资本、技术、数字等要素是参与初次分配的资源要素，要适当提高劳动，尤其是一线劳动者的劳动报酬，降低土地和资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这就对地方政府如何摆脱对土地的依赖，以及资本在联动劳动产生效益的过程中，如何落实好对劳动的权益保护提出了要求。就第二个方面，居民内部收入结构的重新调整而言：特别是在二次分配中，需要适当加大税收对资产的调节力度，从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021年二季度较2019年同期的分类增速来看，增速最高的仍然是财产净收入，而工资性收入与经营净收入增速明显偏低(见图3)。

图3 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两年增速(资料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乐观变量之二：居民消费意愿。在居民获得收入之后，愿意如何消费。从2021年二季度数据来看，居民人均消费支出的增速，虽然出现了明显修复，但与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速修复，仍然存在一定的差距(见图4)。这也表明居民消费意愿仍然没有修复到位。另外，如果计算半年度的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与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的比值，用来刻画消费意愿，可以发现，2021年上半年的比值虽然较2020年同期明显修复，但与2019年之前仍然存在明显的差距，居民消费的整体意愿仍然偏弱(见图5)。

图4 消费支出的修复始终弱于收入(资料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5 全国人均消费支出/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资料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未来提高居民消费意愿，关键在于三个方向：第一，完善社会保障，使得居民更加愿意消费。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提出“加大税收、社保、转移支付等调节力度并提高精准性”。既要加大中央社会保障支出的占比，同时还需要对基本卫生、城乡低保、廉租住房、失业保险、最低工作标准等制度进行精细化设计，实现不同制度的统筹协调，为居民做好更加牢固的社会保障，将有利于消费潜力的进一步释放。第二，在人均消费支出中，对大类进行调整，压低“居住”大类的消费支出占比，给其余大类的增量扩充创造机会，这就需要搭建包括“商品住房、共有产权房、市场化租赁住房、政策性租赁住房、公共租赁住房”等在内的住房体系，尤其是加大共有产权房和政策性租赁住房的供给，压低居民在“居住”大类上的消费支出。第三，在各分项消费支出中，减少被动支出，鼓励主动支出。2018年开始的医保“4+7”带量采购，以及随后将带量采购向药品、耗材、检测检验试剂等内容拓展，都可以视作压低居民在医疗保健上的“被动支出”；2021年开始的“双减”教培机构改革，也可以视作压低居民在教育文化娱乐上的“被动支出”。尽管短期“压价”看似对消费支出的总量有影响，但压价之后，才能有利于居民消费支出真正量上的提升，才能满足居民多样化、多层次的消费需求。(中新经纬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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